当前版: 03版 上一版   下一版
上一篇    下一篇
放大 缩小 默认   

老宅里的枣花香

  □  刘丛丛

  我家老宅的院子里种着一棵枣树。

  枣树是姑姑出生时,爷爷为迎接家里的第一个孩子而栽种的。在过去物资匮乏的时代,遇上收成不好的年份,枣子就成了珍贵的食物,所以在姑姑、伯伯和父亲的印象里,这棵枣树承载着他们童年里最幸福的记忆。

  每到六七月份,走进老宅院子,顿感甜香扑鼻,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树枣花。一簇簇茂密的绿枝叶间,嵌满了一串串黄灿灿的枣花骨朵儿,夏风吹拂,沙沙作响,整个院子里弥漫着甜酥酥的芬芳,引得一只只蜜蜂围着枣树飞来飞去忙个不停。爷爷最擅长养蜂酿蜜,每年这个时候便是他最忙的时候。每回爷爷割好了蜂蜜,奶奶都会将其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个罐子里,那可是孩子们的高级美食。

  枣子成熟一般在金秋九月。每到这个时候,老宅的枣树就会挂满红玛瑙般的枣子,一嘟噜一嘟噜,如玑似珠,令人馋涎欲滴。人站在树下,轻轻踮起脚尖,低垂的枣子就会碰到鼻子,你只需仰起头,枣子就会滑进嘴里,吃起来又脆又甜。待到枣子熟透,秋风乍起,枣子便从高高的树枝上跌落,不久,院子里便铺起一层“红毯”。奶奶将枣子扫进小簸箕,晾晒在屋顶上,一屋顶鲜红的大枣,映衬着蓝天白云,煞是好看。晚饭时间,奶奶会在野菜粥里放入一把枣子,对于一家人来说,那一碗甜甜滑滑的野菜红枣粥,便是自家独有的味道。

  父亲说,有一年天灾,村里庄稼歉收。爷爷奶奶为了生计外出务工。临走前,爷爷还不忘叮嘱邻居,待到枣子成熟,如果有人来院里打枣子,千万不要阻拦。爷爷说:“生活不易,枣子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希望可以帮上和我们一样辛苦谋生的人。”

  每次听到父亲讲这个故事,我总会想起杜甫写的那首诗《又呈吴郎》:“堂前扑枣任西邻,无食无儿一妇人。不为困穷宁有此?只缘恐惧转须亲……”爷爷用刻在骨子里的善良温暖了身边人,也用言传身教凝聚了家人的心,树立了厚德载物的家风。

  记忆里,老宅枣树也陪伴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

  我的快乐,来自那一颗颗诱人的枣子。奶奶将晒干的枣子洗好,我便带着小伙伴们飞奔进院,一口气吃得肚儿滚圆。我还会大方地将枣子塞满伙伴们的口袋,有的小伙伴甚至走路都不敢迈大步子,生怕枣子会掉出来。

  我的快乐,来自奶奶酿醉枣的绝活。奶奶精心挑选出个大饱满无裂缝的枣子,用白酒浸泡后取出,存储在密封的瓦罐里。半个多月后,打开瓦罐,浓浓的酒枣香氤氲满屋,醉枣就酿成了。直到现在,我依然能清晰地记得我与小伙伴们排队等着奶奶分醉枣的情形。

  我的快乐,来自枣树带给我的“小玩伴”。爷爷在枣树上拴上绳子,我和小伙伴们就可以畅笑着荡秋千了。奶奶在枣树旁围了一个半米多高的栅栏,我将赶集时买的小鸡苗放到里面,精心喂养,看着小鸡一天天茁壮成长,无比幸福。

  我的快乐,来自爷爷奶奶在枣树下对我的谆谆教诲。奶奶告诉我“有好东西就要与小伙伴们一起分享”,爷爷教育我“多讲付出,莫问前程”。年少的我,虽不懂其中含义,但厚道家风却已在不经意间深深扎根心中。

  六岁那年,父母接我到城里居住,我离开了老宅,离开了爷爷奶奶。有一次,天空下着瓢泼大雨,我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开门的那一刻,我一眼就看到奶奶的湿衣襟。“娘,您怎么来了?”父亲焦急地把奶奶让到屋子里。“丛丛前几天不是说想吃枣子么,我给她带了些来。”奶奶微笑着从包里拿出一大袋枣子。鲜红诱人的枣子一入口,那熟悉的味道,顿时给我的味蕾一个大大的惊喜。每次提起此事,母亲总是难掩对老人的感激之情。

  堂哥是我们这一辈第一个成家的孩子,整个家族都非常重视。奶奶特意将晒好的枣子一股脑儿地拿出来,一颗颗洒在新人的被子上,寓意早生贵子、早立家业。奶奶一边忙活,一边不停地“唠叨”:“女方家很不容易,女孩子也很孝顺,嫁到咱家来,咱一定要好好待人家。”

  爷爷去世后,奶奶来到了我们家,一住就是六年。其间,姑姑、伯伯多次与母亲“争抢”奶奶,但每次都是以母亲的“胜利”告终。他们用实际行动教育我们小辈,有爱才有家。

  不知不觉中,老宅的枣树已经走过了七十个年头,成为我们家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它见证了祖辈的朴实与坚韧,见证了父辈的感恩与孝顺,见证了孙辈的责任与担当,更见证了一家人浓浓的亲情与温馨。

  又是一年枣花开,我们全家又回了一次老宅。时过境迁,老宅因多年无人居住而显得有些寂寞破败,院子里的那棵枣树却依然枝叶繁茂、香气袭人。老宅院落,枣树荫下,风吹过间,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上一篇    下一篇
©山东侨报 版权所有
 
     标题导航
    第01版:一版要闻
    第02版:综合
    第03版:乡音
    第04版:文化
盐碱地上,打造齐鲁“后备粮仓”
老宅里的枣花香
济宁市汶上县七旬农民出版画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