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兆贵　　

　　少小离家，人到老年，越来越爱听慢条斯理的乡戏，除生活节奏渐缓使然，可以肯定地说，与原乡情结有很大关系。原乡情结的形成，与一个人成长的生活环境、亲友圈子、人文风情等息息相关，当这些因素沉淀为记忆，就会永驻心间，无论你走到哪里，都难以忘怀。

　　随着年龄的增长，新近发生的事很容易淡忘，陈年的记忆却越发清晰。青壮年时期，忙于事业，忙于家庭，这份闲情就被压下了，即便偶有怀旧念头，也无精力顾及。临到晚年，该放下的都放下了，唯独对故土的那份眷恋却始终无法放下。它时常从记忆深处浮上来，让人隐隐感到有些怅然，酸楚。

　　何以解忧？哼哼老歌，听听老戏，看看老电影，也许是简便有效的慰藉。因为这些“老”字头的文化元素，是在你记忆力最佳的时候盛行的，曾耳濡目染地陪伴你长大，最能勾起你对那段岁月的回忆。

　　作为传统文化的表现形式，乡戏蕴含着某一地域的民风和习俗，并沉淀为某一地域的整体文化精神，从而为那一地域的大众所喜闻乐见。乡戏具有浓郁的乡土特色，弥漫着乡音乡韵，承载着对故乡的思念，每当那熟悉的旋律响起时，人的心绪就会被带回到生命的原点，带回到心之所恋的那段美好时光。

　　由于地方戏的节奏一般都比较慢，需要静下心来细细品味，才能体悟到其中的韵味和内涵。远离故土、定居他乡的老年人，之所以爱听地方戏，看起来是与慢生活相一致的文化心态，是地域文化的心理折射，说到底也是一种原乡情结。

　　鲁迅当年曾写过一篇《社戏》，其中最为精彩的段落是他少年时代在绍兴水乡看戏的情景，字里行间，童心、童趣跃然纸上。那时的鲁迅才十一二岁，回忆起来“远哉遥遥”，社戏给他的印象却非常深刻，以至于许多年以后慨叹说“再也看不到那夜似的好戏了”。

　　还有不少近代和当代作家，在小说或散文中都曾涉笔乡戏，如作家韩少功，他那篇回忆乡戏的散文真实地再现了昔日乡村的情趣以及乡民的淳朴，被写入了中小学语文教案。

　　以写《乡愁》闻名的余光中认为，大家最怀念的就是乡音，这是经过时间积累加上历史文化积淀而形成的，而地方戏不论是道白还是唱腔，都是最具代表性的乡音。因此说，乡戏所抒发的是群体性乡愁。

　　从心理慰藉的角度来说，听乡戏源于思乡情结，可当你一曲乡戏听下来，往往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欲解乡愁愁更愁。世间难以理喻的悖论很多，乡愁萦怀也是一种悖论，因为乡愁的消长是互逆的，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