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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版策划 曾英 马玉稳 张好

　　编者按：京杭大运河是中国古代南北交通的大动脉，也是世界上里程最长、工程最大的古代运河，被誉为“活着的文化遗产走廊”。作为大运河畔的一颗璀璨明珠，地处鲁西的聊城临清市不仅拥有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也书写了数百年的商业文明。在这里，全国唯一仅存的运河钞关遗址得以保留，两段古运河河段入选世界遗产名录；临清贡砖、临清驾鼓等非遗项目沉淀着古城记忆；“扒口条”“清真八大碗”等特色美食风情浓郁，更呈现出古城多民族和谐共居、相互交融、协同发展的生动局面。本期，本报推出“探秘千年古县·临清篇”，与海内外读者一起赏运河之美、读文化之丰、品特色美食，感受运河文化赋予齐鲁大地的无限魅力。

　　运河钞关见证古城历史芳华

　　临清之名始于后赵，至今已有1000余年历史。同时，临清地处山东西北部，汶河、卫河交汇口，可以“关察五方之客，闸通七省之漕”，有“北控燕赵，东接齐鲁，南界魏博，河运直抗京师”“扼九省之咽喉”的地理优势，为其成为“舟车络绎，商旅辐辏”的商业重地提供了条件。

　　元代，朝廷废黜胶莱海运，凿建东平到临清的内陆河道，称会通河。明永乐年间，朝廷迁都北京，需南粮北运以满足北京与北方各地的粮食需求。于是，明永乐九年春，朝廷命工部尚书宋礼疏浚会通河，同时疏理御河，开通会通南河。南来北往的漕船、商船也纷纷改道大运河，临清成为运河上的咽喉之地。从此，临清因运河而生、依运河而兴，其商业文明与运河结下了不解之缘。临清运河钞关讲解员介绍说，明洪武至宣德数十年间，朝廷在临清先后设有临清仓、广积仓、常盈仓，又将德州仓移置此处，使这里的运河中转仓可储漕粮300万石。借助便利的交通条件，当时临清每年粮食销售量有500余万石，成为北方地区知名的粮食市场。

　　钞关，本是税关。明朝初年，白银不允许直接交易，包括缴税也只能用纸钞，所以税关亦是钞关。由于明代实行禁海政策，京杭大运河成了南北商品流通的主干道。当时的八大钞关有七个设在运河沿线，由北至南依次为：崇文门（北京）、河西务（清代移至天津）、临清、淮安、扬州、浒墅（苏州城北）、北新（杭州）。其中，临清、北新两个钞关征收船料与货税，其他钞关只征收船料。

　　“临清的运河钞关，是明清两代中央政府派驻临清督理漕运税收的直属机构，始建于明宣德四年，宣德十年升为户部榷税分司，下设五处分关。当时，该钞关税收居全国八大钞关之首，占运河税收的1/4。”讲解员向记者介绍说。据了解，明万历年间，运河沿线的七大钞关商税共计31万余两，到了天启年间增为42万余两。而临清作为远距离大宗贸易中转之地，其水陆交通两便，成为当时为数不多的流通枢纽。分合于临清的三条水路，北达京津、南抵苏杭、西及开封，是商品流通的主脉。这三条主干与其他水路、陆路相连接，构成了一张广袤的商品流通网。商品运销之地，除了山东各府州县外，还有直隶、河南、山西、陕西、甘肃、广东、江西、福建、安徽、江苏、浙江以及辽东等地。

　　明嘉靖至万历年间，临清经济进入全盛时期，“其盛时，绵亘数十里，市肆栉比”。当时的临清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城市”，城中有大大小小的当铺、高低档旅店以及绸布店等，商人和手工业者众多，漕运、税务、商务发达。临清关河雄峙、甲第联翩、舢舻千里，“商贾往来日夜无休时”。明代大学士李东阳所作《过鳌头矶》，形象地描绘了临清运河钞关周围的繁华景象：“十里人家两岸分，层楼高栋入青云，官船贾舶纷纷过，击鼓鸣锣处处闻。”

　　明代临清商业的繁荣，带动了本地手工业发展，尤其是丝织业和绒毡业。城内机房有百余家，生丝来自山东、河南、江南，产品有手帕、帕幔、汗巾等，其中尤其以帕幔最为精美，堪称一流佳品。明代小说集《拍案惊奇》就有对“临清帕”的描写：“……两个女子，一个头扎临清帕，身着青绸衫，且是生得美丽。一个挽发髻身着青布袄，是个丫鬟打扮。”由此可见，当时“临清帕”的名声已传遍大江南北，也说明“临清帕”的使用相当普遍，成为备受女性喜欢的日用品。

　　同时，《临清县志》记载：“漕运商舶，皇华冠盖之所必经，户部分司榷关在焉。”可见当时户部分司设在临清，也与运河的畅通、经济的发展有直接关系。

　　历史证明，没有运河的畅通，就没有临清运河钞关。但在1930年，经历了数百年风雨的临清运河钞关结束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成为最后一个被关停的运河钞关。“清朝道光、咸丰之后，政治腐败、经济困乏、水利失修，大运河的运力大大下降。清道光四年冬，黄河决堤，淤积导致大运河通航阻塞。第二年，清政府开始雇用商船海运漕粮。其后，河运、海运并存70余年。清末民初，随着津浦铁路和京汉铁路建成通车，大运河进一步被边缘化。1930年，临清运河钞关被关闭。”讲解员介绍说，“临清运河钞关是大运河上开设最早、关闭最晚、征税数额最大、国内现存的唯一运河钞关，见证了一座城市的发展历史。2001年，临清运河钞关被确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4年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到现在还存有明清时期的碑刻。碑上的每个刻字都在无声诉说着这里曾经的辉煌，对研究漕运史、关税史、运河文化发展史、运河城市发展史、货币史等具有较大价值和重要意义。而临清作为运河古城，在明清时期繁华了数百年，留下了大量宝贵的文旅资源，在全省乃至全国都具有较强的文化影响力。”

　　一块贡砖书写的“临清传奇”

　　“秋槐月落银河晓，清渊土里飞枯草。劫灰助尽林泉空，官窑万垛青烟袅。”清康熙年间客居临清的江南文士袁启旭曾这样感叹：时间掺杂着袅袅炊烟，诉说岁月未逝、繁华永存的韵味，贡砖的静谧感诠释着烧砖师傅的执着。诗中的“官窑万垛”，便是指临清贡砖。2008年，临清贡砖烧制技艺获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6月14日，记者走进临清市祥砖雕塑工艺非遗工坊，近距离感受这项老工艺的无限魅力。说到临清贡砖这一国家级非遗，60多岁的传承人赵文连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对贡砖历史、制作工序、产业现状及未来发展规划等进行了讲解和介绍。

　　“在临清民间，流传这样的民谣：临清的砖，北京的城，相隔八百里，漕运六百年，紫禁城上有临清。意思是说，北京皇城衣食住行所需物资，大多通过京杭大运河运送而来，而建北京城用的城砖就是从咱临清经大运河‘漂’到北京的。”赵文连介绍说，临清砖之所以成为贡砖，除了有河运之便外，还因为这里淤积的泥土细腻无杂质，俗称“莲花土”，用它烧制出的砖“敲之有声，断之无孔，坚硬茁实，不碱不蚀”。明清时期，朝廷在临清设工部营缮分司，“岁征城砖百万”。当时烧砖的官窑更是以临清为中心，遍及大运河两岸。

　　赵文连说，临清贡砖烧制技艺发源于明代，至今已有500余年历史。临清贡砖烧制工艺复杂而精细，包括选土、碎土、澄泥、熟泥、制坯、晾坯、验坯、装窑、焙烧等20余道工序，这些工序缺一不可。制作时，先将“莲花土”压碎、过细筛，选出没有杂质和颗粒的精土放入池中，用水浸泡。浸泡一年后，再过滤出细泥膏，通过踩踏去除泥内气泡。然后，进行“醒泥”“摔泥”等工序，再将泥膏放入铺布的砖模内，以板拍打，用铁弓刮掉多余泥浆，制作成坯。制作好的砖坯需放置整齐进行晾晒，干透后方可装窑焙烧。装窑后，一般用豆秸或棉柴烧制30天左右，再用水慢慢洇窑，最后出窑。“这些传统工序极其讲究，机器无法替代，完全依仗匠人精湛的技艺。如今，临清市博物馆内还珍藏着一批刻印有‘大工’‘内工’‘寿工’等字样的临清贡砖，每一块砖上详细标明了产地、年代、窑户、工匠等信息。”赵文连说。

　　“古代建筑有多种形式，需要根据建筑形式做成不同形态的砖。”因此，临清贡砖种类繁多，有城砖、副砖、券砖、斧刃砖、线砖、平身砖、望板砖、方砖等；而尺寸规格有尺七、尺五、尺四、尺二等，最重的达七八十斤。“在古代，临清贡砖曾被用来建造紫禁城等大型建筑，在现代也应用广泛，山东蓬莱阁、四川杜甫草堂等古建筑修缮项目中都能见到临清贡砖的身影。近年来，充满艺术韵味和观赏性的临清贡砖还走向了世界，出口到韩国，成为韩国古建筑中的重要装饰。”赵文连说。

　　记者了解到，如今，临清市祥砖雕塑工艺非遗工坊标准砖年产量可达300万块，在国内古建市场中占有较高比重。“作为传承人，不仅要传承好上一代的技艺，还应有所创新，让古老非遗焕发新生。”赵文连表示，如今，他把工作重心转向了非遗衍生文创产品的研究和开发，采取“非遗+文创”的模式，开发生产了贡砖质地的茶盘、花盆、笔筒、摆件等文创产品。同时，赵文连还对生产基地进行了改造，留出4个老砖窑作为文化展示区，并聘请专业人士“砖窑里搞直播”，在宣传推广临清贡砖文化的同时，也拓展了销售渠道。目前，茶盘、摆件等贡砖文创产品在网络上供不应求。

　　名扬四海的『清真八大碗』

　　临清不仅是一座历史文化古城，也是一座美食城，孕育出了“扒口条”“蒜爆肉”“芝麻羊肉”“鸡蛋松”等独具临清特色的美食，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首推“清真八大碗”。这道美食在临清可谓家喻户晓、闻名八方。

　　“清真八大碗”即：烧肉、炖肉、松花羊肉、里脊、肉杂拌、清汆丸子、圈巧阁、黄焖鸡。这些传统菜品都是上笼蒸制，较少用炒或炸的方式，吃起来清香满口、一汤八味。一笼八大碗翻扣成菜，出蒸笼后一个个浇上用羊肉和鸡熬制出的汤，一桌精致的八大碗就制作完成了。里脊质地酥软、香而不腻，清汆丸子汤汁清香、滑嫩劲道，松花羊肉味醇透烂、鲜香可口，肉杂拌清香爽口、滋味十足，引得人食欲大增、食指大动。

　　“清真八大碗”源自“抱碗菜”，而“抱碗菜”的形成又与大运河、军屯有着必然联系。军屯就是驻扎在某军事要地的屯田军队。当年，临清军屯的主要目的就是保护漕运和粮仓。《临清县志》曾载“元代延祐三年以海口屯军隶临清万户府”。据《明史·兵志》记载：“初，洪武二十六年定天下都司卫所。”意思是说，明王朝为了保护漕运码头，在临清设“临清卫”，其驻军级别等同于天津卫、威海卫。

　　明初，以徐达和常遇春为统帅的明军南征北战。这支明军“循河北上，师次临清”。临清作为明军的征战要地，派有大批军士留守。当时，军屯官兵被称为“军籍户”，明代的军籍为世袭，兵农合一，屯守兼备，不但保证了兵源，也满足了军队的供给。随着战事减少、社会稳定，军屯的士兵逐渐占籍临清，由“兵农”转为农民。

　　军籍户饮食习惯多以牛羊肉为主。为了适应时间紧迫、行动迅速、方便快捷等军事用餐特点，军士们预先将牛肉、羊肉等食物通过炖、炸、蒸等方法加工成熟制品，以备行军打仗之需。每到军队开饭时，火头兵架锅烧汤，将预先备好的熟制品用热汤水一浇，便成了一份可口的饭菜。用餐时，每人面前放一大碗饭菜，士兵们以队为单位席地围坐、抱碗而餐，这便是“抱碗菜”。后来，“抱碗菜”逐渐融进了中原百姓生活习惯，由席地围坐发展成了围桌用餐的民俗形式。桌面上放八大碗，其中的菜品可单可异，亦可重复。

　　后来的数百年间，经过厨师们不断创新，又结合临清百姓的生活习惯，逐渐形成了具有临清特色的“清真八大碗”。其中，牛羊肉等菜品具有良好的外观、鲜香的口感，不仅是隆重的待客食物，更具有丰富的营养价值。

　　同时，“清真八大碗”属于汤菜，汤的运用也十分巧妙。其汤有原汤、清汤、白汤。巧阁、松花佐以白汤，清汆丸子佐以清汤，烧肉、炖肉佐以原汤。“清真八大碗”中汤的运用，较大程度地保留了食材的原汁原味，无任何添加剂进行调味、调色，体现出临清人民拙朴自然的生活追求。